第四章：另一个可能性

  唐闲做了一个梦。
  梦里他从另一个梦中醒来。醒来的时候，身边躺着歧源。
  两个人挤在一间小帐篷里，帐篷外，下水沟特有的臭味传来，嗅觉灵敏的他，加上饥饿感，让唐闲感觉到脑部有些发胀，恶心。
  他拔掉了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管子，这些管子就像是某种数据线缆，连接着一台古怪的机器。
  歧源的表情很平静，睡的很香甜也很深沉。唐闲原本想叫醒她，最终还是忍住了。
  他走出帐篷外的时候，被眼前的景象惊到，这里就像是一个避难所，帐篷一排连着一排，里头的所有人，似乎都和自己与歧源一样，插着某种奇怪的数据管道。
  唐闲又看了看天空，发现一千米高的天空上，忽然有了一层巨大的，无法看清边际的天花板。
  【层级第一层，当前剩余秩序值25。】
  唐闲呆住，识海久违的传来了提示，但却和以前显现的方式不同。
  就像是自己的身体还是这些硬件配置，内里的ui却发生了变化。
  他内心生出极大地不安。
  宋缺呢？黎小虞呢？为什么躺在自己身边的是歧源？
  歧源不是已经在伊甸之主的神国里消失了么？
  唐闲记得很清楚，歧源将未来留给了祈缘。
  可为何自己一觉醒来，却见到了歧源？
  这些帐篷里，都住着哪些人？
  穹顶之上的天花板又是怎么一回事？
  远处传来了交谈的声音。
  “大哥哥，这个面包咋卖呀？”
  “二十二秩序值。”
  “能少点么？我的寿命只够换十九秩序值了……”小女孩的声音传来。
  她好像很饿了，正在和某个拥有粮食的男人交谈。
  这两个人的声音，都让唐闲感觉很熟悉，但他一时间却想不起来。
  唐闲顺着声音走过去，发现强烈的饥饿感在不断的影响自己的判断力。
  该死……
  怎么这么饿？
  “也可以，寿命不够了的话，就拿别的换，你有什么人脉关系么？比如认识某个大人物？”
  “我……我想想……”
  小女孩吞了吞口水。
  唐闲从远处望过去，发现小女孩竟然是唐小九，而正在与小九交易的，则是宋缺。
  这不可能……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？
  宋缺的变化很大，身体还是那具身体，但气质扮相全然变了，这会儿的宋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奸商。
  唐小九也没有了孩童的稚气，她饿了，很饿很饿。
  原本圆嘟嘟的小脸看起来也变得瘦削。
  唐小九摇了摇头说道：
  “我上次……好像为了换吃的，已经卖掉了我的人脉……”
  人脉怎么卖？
  唐闲有些狼狈的走向这二人。
  宋缺见有人走来，收起了手里的面包，说道：
  “找吃的？”
  他不认识自己了。
  唐闲看宋缺的神态，就像是生意人看一个陌生顾客的神态。
  唐闲点点头，说道：
  “我还有二十五秩序值，我要买下那个面包。”
  “价格二十五秩序值，你也买吗？”
  “刚才你报的不是这个价吧？”唐闲诧异，宋缺都会坐地起价了？
  “她是她，你是你，怎么？底层这个地方，你还指望我跟你讲公平？你看起来，寿命余额和记忆余额都不足了，我知道你们这种人，用秩序值去换取美妙的梦境，但你没想到吧？在你饿死前，这个梦就醒了，你无法逃避饥饿与痛楚。总之，你爱买不买。”
  唐闲的肚子咕咕叫着，唐小九看着唐闲，觉得这个大哥哥好像有点眼熟，但她的眼里还是带着敌意。
  因为面包就那么点。被别人买走了，她就得挨饿。
  “大哥哥，卖给我吧，我有狩猎记忆。”
  “狩猎什么生物的记忆？”
  “地狱三头犬。”
  “这么说你还有天赋？天赋卖不卖？”
  唐小九警惕起来，天赋当然也可以卖，但如果天赋卖了，就再也无法去矿区狩猎生物，换取秩序值了。
  她摇了摇头说道：
  “狩猎记忆，加十九点秩序值，和三个月的寿命。求你了……”
  宋缺点点头，这买卖划算，一点也不理会旁边站着的唐闲。
  唐闲不解，这二人怎么了？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？
  他开始往回走，宋缺看着唐闲的背影，摇了摇头，暗骂道：
  “晦气。”
  唐闲走的很快，他内心的疑惑让体内的肾上腺素飙升，他太想知道这里到底怎么了。
  他要回到帐篷里，准备拔掉歧源身上的管线，询问歧源。
  歧源一定是知道的。
  回到帐篷的时候，唐闲惊讶的发现，歧源已经醒了。
  “这一切怎么回事？百川市呢？这里是哪里？矿区呢？”
  歧源一点不奇怪，上次唐闲也是这么问的。
  “你只记得梦里的事情了，却忘记了现实的事情，原来你拿秩序值换取的，是虚无。”歧源的语气不再像以前一样充满神性。
  她现在看起来，倒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。
  “这一切怎么回事。”
  “还能怎么回事，你失败了呗。这里是伊甸的新世界，一个情绪，寿命，记忆，人格，你能想到的种种东西，都商品化的了绝对秩序的世界。”
  “不……不可能，什么失败了？我明明打败了伊甸之主的。你我联手，你在我写下黎小虞名字的时候出现了，将我带出了废墟！后来我成了秩序者，借由你我的联手，终于打败了伊甸的！”
  “你输了。你有没有想过，你记忆里的世界才是假的，这里才是真的。你在进入伊甸废墟，寻找出路的时候，就已经败北了。”歧源平静的可怕。
  唐闲怔住，脸上的肌肉慢慢的被恐惧扭曲。
  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  “那之后的一切，不过是你在梦境里看到的。你沉迷于那个梦境，越发的堕落。曾经的你，也是一个英雄，但现在，所有关于英雄的记忆，你都忘记了。”
  “你把这些记忆全部换成了秩序值，也就是这个世界的货币，再用这些东西，去不断延续你的梦境。”
  “听你说的梦话，似乎都和黎小虞生了孩子吧？梦境真美好啊，难怪你愿意拿这么多秩序值去换。”
  “但你不知道吧，百川大战，她和很多人一起，死在了百川市，你在百川市的伙伴，活下来的就几个。”
  “不过这些人，经历了许多次交易，人格，情绪，记忆，人脉，他们现在的灵魂早已和你所知晓的，相差了十万八千里。”
  唐闲惊得后退了两步，险些站不稳。
  歧源说道：
  “你还有最后二十五点秩序值，那是你用最后的一点记忆换来的，你可以拿去买个面包，也可以拿去换个梦，现实这么可怕残酷，还是继续做梦吧。”
  唐闲没有动，无限的恐惧让他整个人仿佛魔怔了。
  “安然接受现状吧，还是说……你打算再来一次，与伊甸之主的对抗？但它……已经变成了这个诡异的世界本身了哦？”
  “现在你的，窝囊懦弱，一切都没有了，你要怎么做？”
  ……
  ……
  唐闲醒了。
  映入眼帘的，不再是一千米高空上的巨大的穹顶，而是百川市自己住宅里，熟悉的吊灯与天花板。
  黎小虞就在身边，枕着他的胳膊。
  唐闲看着这一切，渐渐反应过来了，刚才那是一个梦。
  梦里面是有逻辑漏洞的，如果自己的记忆全部换成了秩序值，那又如何会记得宋缺他们？
  他的呼吸有些不自然，心跳也很快。因为这个梦真真切切吓到了唐闲。
  如果……这个世界真的有平行宇宙，会否这个梦，就是那个宇宙的人，传来的讯号？